乱歌

剑与双刃

#花荆

#OOC

  花木兰第一次见到荆轲，是在王者峡谷的战场上。
  记忆里那姑娘身着一身短红袍，贴在身上勾勒出优美的身体曲线和轮廓，格外的引人注目。那两根不粗不细的红绳随风飘在她身后，偶尔被她的动作所带动，更添了几分妩媚的色彩。头侧的面具为她的侧脸撒下一片阴影,稍稍模糊了五官的轮廓，但这丝毫没有掩盖住她精致的面庞，倒是使她显得神秘了不少。
  在走向令人生畏的沙场之前，她就像那含苞待放的花蕾，平静而淡然，同时，拥有着惊人的魅力。
  而战场上呢？
  花木兰曾透过草丛的缝隙隐隐约约的望见了她的身姿。
  不像貂蝉的花颜月貌，不像王昭君的如花似玉，也不像小乔的楚楚动人。
  那是一种形容不出的姿态，但美的令人震惊，美的令人窒息。
  只见荆轲向敌人冲去，在甩出那鲜红刀锋同时向前迈进，她手中的刀刃直直的向前刺去，几乎次次命中面前的敌人，刃身沾上的殷红在半空中划出断断续续的圆弧，随后再迅速的散开落在地面上，溅出细小的红色花朵。
  站在这一切中央的荆轲，就好像那终于展开了花瓣，绽放开来的玫瑰，她带着自己的荆棘，优雅却又不失无畏勇敢的味道。
  花木兰很少在战场上呆住，那是次意外，她发觉自己竟然无法将视线从荆轲身上移开。
 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，或许是因为她本身就佩服那些敢于参与残酷战争的姑娘，又或许是荆轲实在太过吸引人。花木兰竟起了想要去接近她的想法。
  当然，她也确实这么做了，花木兰干脆就从隐藏自己身形的草丛里钻了出来，顺势一个跳劈替荆轲解决掉了麻烦的攻城车，这才伸手摘掉了头发上沾着的杂草，将视线重新停留在对方的面上。
  对上了那道略带惊奇的目光，就像是被吓了一跳的猫科动物。
  ”这不是荆轲姑娘吗？真巧啊。”
  风带过草丛，发出不小的沙沙声，但在此刻却仍显得不值一提，被花木兰的声音完全压了过去。
  实在不知如何搭讪才好，半晌的沉默过后，我们的女战士只能选择装成与对方偶遇来化解尴尬，然后一步一步的慢慢来。
  荆轲一开始还保持着警惕，直到她发现花木兰没有攻击的意思，这才缓缓放下了手上那对尖利的刀刃。
  ”花将军？久仰大名。”

  两人这就算是相识了。
  这第一次相遇算不上戏剧化，理所当然的，也没有任何浪漫的因素，单单是两个站在同一战线的人偶然的碰到了一起罢了，普通到不能再普通了。
  但人人都知道，那所谓残酷的战场本身就是种能让人与人之间产生依赖感的背景。
  恰巧荆轲和花木兰又有缘的很，几乎每一次都有并肩战斗的机会，理所当然的，花木兰也为此而感到庆幸。
  为什么？因为她期待见到那位强大的姑娘，期待和她成为战友。
  说到这儿，就要提起一些往事了。
  花木兰印象最深的一次就是很早之前经历的一次战斗。
  那时，刀剑碰撞的声音，枪炮的巨响霎时便混合在一起充斥了耳廓，一股浓浓的血腥味窜进鼻腔，甚至连口腔里也偶尔尝到了淡淡的铁锈味，令人感到格外恶心。
  等花木兰赶到时，脚下几乎全是队友的尸体，惨不忍睹，他们的伤口看起来血肉模糊，身下的血泊还在不断蔓延，就连空气中都带着一股凄凉的气息。
  花将军的眉心紧紧皱起，吞咽着口中的唾液试图缓解顺着神经蔓延到每一个毛孔的焦躁感。
  逐渐的，杂乱的脚步声开始不断靠近，草丛后面，敌人老家的方向，塔的周围。
  大概有三个人。
  花木兰脸色难得的难看起来。
  即使是常年驰骋在战场上的花将军，在负伤的情况下对付三个强大的敌人也显得有些吃力。
  最终，她仍是怀揣着必死的觉悟举起了自己手里的剑。
  霎时间，一支金色的令牌从草丛中扔了过来，砸在花木兰的剑刃上发出清脆而短促的响声。这令牌飞来的力度格外大，震的花木兰的手一阵发麻。
  ”将近酒，杯莫停！”
  似乎是抓住了这个功夫，那青莲剑仙从塔后面跳了出来，托着淡淡的残影迅速的往这边来。
  花木兰轻啧了一声，反手握紧了手中的利剑挡住了李白的攻击，接着就是一个跳劈，试图将这人赶开一些。
  可惜，太晚了。
  等她注意到身后的安琪拉时，已经太晚了。
  只见那红发的娇小女孩已经迅速的翻开了书页，卷动了周围的空气，还伴随着轻微的”刷刷”声，随后便将其举了起来对着花木兰的背后。
  真糟糕。
  在那个瞬间，女孩的笑声已经传入了耳朵，花木兰最终选择闭上自己的双眼使周围陷入一片黑暗之中，准备迎接近在咫尺的失败和死亡。
  ”刷！”
  突然有什么从上空落下，带着一阵微风
  灼烧的疼痛没有出现，取而代之的是刀刃割开皮肤和血液溅射落在地上的声响。不断的循环着，声音从她的背后一直到她的身侧和面前。
  随后便是一片寂静。
  花木兰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，直到半晌之后才重新睁开了双眸。
  她看到的是那姑娘刚刚放下刀刃的背影和被她踩在脚下的，敌人的尸体。
  ”没事吧，花将军。”
 
 
  事实上并不是每次都是荆轲来救花木兰的，这只是个例子。自那之后，花木兰也会因为担心荆轲而停留在她的附近仔细的观察周围。
  战斗结束后，两人也会一起讨论战斗的心得和经验。甚至会互相赠送战场上捡到的东西，比如拔下来的草啊，野怪身上的毛啊…荆轲偶尔也会偷偷的去拔孙悟空的毛，或者用她的小刀割下来一大片猴毛。
  然后两个姑娘看着大圣秃了一片的后背笑的满地打滚。
 
 
 
  花木兰习惯了有荆轲的日子，这使一个本身勇敢，强硬的姑娘也有了属于自己的依靠。即使有战争，有荆轲在也显得格外平和，格外安定。甚至可以用幸福来形容。
  两人就这样日复一日，日复一日。
  一直到荆轲对花木兰的称呼从”花将军”变成”木兰”。一直到两人从分头行动变成形影不离。一直到两人几乎无话不谈，亲密无间。

  一直到某一天，荆轲谈到名为高渐离的男性。

  当她谈到高渐离时，表情温柔的简直不像是花木兰认识的荆轲，她的睫毛颤动两下在眸子上方撒下一小片阴影，模糊了瞳孔的轮廓，她将薄唇抿了抿，嘴角稍稍扬起。
  多温柔的微笑，一定要形容的话，就像是一潭温暖的春水。
  但花木兰和她待在一起时，从未见她这样笑过。
  花木兰不得不承认，荆轲的笑容不仅可以照亮自己的心房，同时也可以在上面狠狠的捅一刀。
  血肉模糊。
  她现在只觉得心脏激烈的跳动着，不断的抨击胸腔，带来闷闷的痛觉。她只觉得喉间传来一阵窒息感，在这一瞬间，花木兰居然什么都说不出来。
  直到荆轲的声音重新响起，这才把她重新拉回现实。
  ”怎么了？木兰。”
  荆轲凭借着敏锐的直觉很快便察觉到了挚友的异常，她的眉心不着痕迹的皱了皱，接着伸手轻轻拍了拍花木兰的肩膀。
  荆轲手掌的温度比往日要高，不知是因为屋内较为温暖的缘故，还是因为本人情绪的变化。
  这一切都使花木兰变得越发烦躁。
  如果放在以前，花木兰无疑会笑着回答道:没事，没事。但现在不一样，完全不一样。
  她该说的，想说的，全都堵在了喉咙里。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感到压抑的沉默。
  荆轲不得不承认，她有点不知所措了。
  花木兰不是这种喜欢沉默不语的姑娘，更别提是对自己，对她最好的朋友。
  ”木兰。”
  ”……”
  ”回答我。”
  ”我…”
  荆轲的语气带着浓重的不安，这使她的神色也蒙上了一层难看的阴霾。

  ——这层窗户纸你要留到几时？花木兰。

  女将军的脑海里刹那间响起这样一句话，毫无疑问，这来源于荆轲现在的问话，以及花木兰对自己的质问。
   是的，花木兰一直不愿意捅破这层薄薄的窗户纸，它太脆弱了，脆弱到一旦碰一下就会出现裂痕。而她不愿意面对这件事。
  她不愿意面对她喜欢荆轲的事实。
  为什么？就因为她们都是姑娘，没有多少人会接受这种感情。而事实上，花木兰早就想到了有一天会发生这种事，想到了荆轲总有一天会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。
  就因为荆轲把她当成最好的挚友，战友。她不能这么不理智的倾诉自己的感情，除非她想要荆轲离她越来越远。
   花木兰只能通过吞咽口中的唾液来使自己舒服些，但这丝毫没有缓解已经自神经窜上大脑的那股冲动。
   也许是占有欲在作祟，花木兰一下子就反握住了荆轲的肩头，向前一大步把对方抵在了墙上。
   荆轲从未想过花木兰会这样做，荆轲也是这时才发现她的力气相当大，简直可以用不可思议来形容。
    荆轲轻啧了一声，动动唇瓣刚想开口。
    ”我喜欢你。”
    花木兰清楚的观察到荆轲被打断后惊异的神色，稍稍分开的唇页，骤然收缩的瞳孔无一不体现着这个事实。
   ”我喜欢你，荆轲。”
    花木兰的语气坚定，和平时没有两样。唯一有一点不同，这次回答花木兰的只有良久的沉默。
    结局已定。
    她叹了口气，终是松了手。
    花木兰就这么站在原地，恍惚的看着她的挚友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越退越远，最后隐匿在夜晚的黑暗中，还带来了一声闷闷的砸门声。
     和以前闹脾气的时候一模一样。
     唯一不同的是，她们再也回不去了。
     女将军的鼻尖逐渐开始泛酸，湿热的触感从眼眶蔓延到眼角。
     泪珠顺着脸颊的轮廓不断的向下划去，花木兰终于还是没有忍耐住失去珍贵事物的痛处，失声痛哭。

    这之后过了好几年，没有荆轲的好几年。
    是的，荆轲走了，花木兰在那之后再也没收到任何关于她的消息。
    也许她仍像以前那样驰骋在战场上，不断的杀戮，带领着其他人走向胜利。又或是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刺客，来无影去无踪的刺客。
     也许，她放弃了征战，从此与心仪的男人一起隐居。
     抛开这一切可能性，对于花木兰来说，荆轲更像是小偷。
     她可以毫不费力的就偷走她的心，然后悄无声息的消失。
     花木兰擦拭着手中的剑，她望着刃身上自己越发清晰的倒影，悄悄的叹了口气。
     今天便是最终的决战，只要胜利，就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了。
     这是个试着忘记荆轲的好机会，花木兰这么告诉自己。她是个战士，是个将军，她绝不能继续这样下去。

  花木兰挺直了身板踏上沙场。温泉带来的舒适感在她离开的一瞬间就荡然无存，仅留下了令人感到恶心的无形压力。
  她深吸了一口气，将内心所有复杂的想法，对自己的质疑全部清楚，伸展手臂举起利剑便冲了出去。
   呼呼的风声充斥了耳廓，除此之外，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，和鞋跟踏过地面的闷响。
    花将军到底还是花将军。即使受到沉重的打击仍然能从容应战。
    很快，在刀刃落下的时候，她就取下了一个可怜鬼的首级，将其举起来朝向天空。
    但这次花木兰没有再回头，她也不会再回头了，她早就知道她背后空无一人，没有人会关心她拿下的第一个人头。
    荆轲也不在这儿。
    花木兰惯性的握紧利剑一甩，将粘在刃上的血珠全都甩到了地上。她没有时间去仔细的擦拭自己心爱的剑刃，只能继续向前。
   凭借之前的一些经验，敌人很有可能会派人过来支援，因此先行隐藏起自己的位置是最好的选择。
    花木兰皱了皱眉，她并不是很喜欢躲藏在草丛里，但这是迫不得已，她只能压下上身钻进无人修剪的杂草中，等待着自己新的猎物。
    她的脸颊被草尖扎的发痒，但这并不算亏，大致半分钟后响起的脚步声印证了她的想法，敌人确实想来这儿抓人。
    花木兰的手开始用力，她收紧了五指，就连指节都显得清晰起来。她将手臂向后一些，曲起腿随时准备冲出去。
    直到敌人完全暴露在了视野中，花木兰以手一撑地，跳过去便是一刀。
     这一刀稳稳的落在了敌人的腰侧，在上面落下了一道长长的刀痕，伴随着淡淡的腥味，在空气中缓缓散开。敌人惊讶的表情也被她收在了眼底。
      只有一人？
      花木兰半阖眸子，立马就有个把握，她提着刀刃重新冲了过去，想要给对方来个致命一击。
      ”嘶啦。”
       当闷响叩动耳膜时，女将军终于意识到自己大意了。
       火辣辣的痛感自背后开始蔓延，刺激着大脑和神经。有什么滚烫的液体从背后不断的向下流去，将被斩开的战袍染成深红，贴在身上。
      ”好久不见，花将军。”
     
      花木兰愣住了。
     
      又一次在战场上愣住了。
     
      这声音实在太过熟悉，但经过时间的冲刷，却又显得格外陌生。她机械的扭动自己的脖颈，缓缓的回过头，将视线停在了姑娘的身上。
       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。
       红色的短袍，头侧的面具，优美的身材，令人为止痴迷的双眸。
       还有染血的刀刃，一切都一模一样。
       荆轲重新站在了花木兰的身后，以敌人的身份。
      ”……阿珂？”
       在那一瞬间，花木兰连疼痛都感觉不到了。她的眼里，大脑里，心里霎时全是荆轲的影子。
       那人就站在面前，既近而远。近到触手可及，远到哪怕靠近一步都会死在她的双刃之下。
     荆轲架着自己的双刃，毫不避讳花木兰的目光，她面无表情，仿佛根本就不认识对方一般。
     ”拿起你的剑。”
     她的声音显得比原先还要沙哑了不少。
     ”拿起你的剑，我们是敌人。”
     她的语气坚定，不容拒绝。
     荆轲的话似是带着魔力，花木兰居然真的这么做了。
     她重新站起身，即使大脑陷入了一片空白，没有明确的念头，但求生的本能却趋势着她重新握紧了剑。
     ”我们是敌人。”
      她重复着这句话，突然就觉得分外的讽刺。讽刺的令人想笑。
     我们是敌人。
     我们曾经是最好的搭档。
     花木兰咬紧了牙关，一股无名火窜上胸腔，一瞬间便燃尽了所有的希望，燃尽了对荆轲的喜爱之情。
     对，我们是敌人。
     随着独属于刀剑的碰撞声响起，两人最后一次共同的战斗开始了。
     不是战友，而是敌人。
     花木兰握着刀柄，用力的向荆轲劈去，却被对方的双刃挡住，推了回来，还顺便送了一腿。
    花木兰自齿间发出”啧”的一声，顺势俯身将剑向上挑，迅速的在对方的小腿上落下一道伤口。
     荆轲明显是忘记了防备，她的眉头皱了皱，半跪下来，撑住地面想要再给花木兰一脚。
      但怒火往往能使人超越自己。
      当她的攻击被花木兰完美的躲开，对方的刀刃直直的插入自己身边的泥土时，她才真真正正的意识到这一点。
     她终于得以再一次近距离的观察到了花木兰的脸庞。
     十分秀气的五官，虽不说倾国倾城，但看上去格外舒服，要是在以前，荆轲一定会好好的夸奖她一番。
     但她现在只觉得难受。
     荆轲见过的所有胜利者，脸上都带着得意的神色，或是满足的表情。
     只有花木兰，她的表情是那么的愤怒，那么的…悲伤。
     荆轲曾经后悔过自己的选择。现在她又一次产生了这种感觉。
     ”你输了。”
     花木兰将荆轲压在地上，汗水将她的发丝都贴在了脸上，就连胸口起伏的幅度也因为刚才的战斗加大了不少。
    ”……”
    荆轲选择了沉默，她将脸别了过去，注视着对方刀刃上自己的倒影。
    ——你可真狼狈，荆轲。
    在讽刺过自己后”荆轲笑了两声，声音嘶哑的不像话。
    ”不，花木兰。”
    ”你输了。”
    她将刚刚才抵在花木兰后颈的刀刃收了回来，留下了一个微笑，在花木兰越发惊异的目光下，将锋利的刀尖刺进了自己的胸口。

 
   花木兰时常会想，如果年轻的时候没有说出那四个字，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。
   荆轲会不会一直留在她的身边。
   她的手早已握不住那利剑，她的双鬓也已经斑白。她终于不再是那个令人望而生畏的花将军了。
    时光确实可以改变很多事物，很多人。
    老太太叹了口气，躺在床上来回抚弄着手中的相框。
    相片里站着两个姑娘。
    其中一个身着红袍，面带微笑，漂亮极了。
    另一个刚从战场上归来，带着满脸的灰尘，但看上去格外的幸福。

  
  最终，其中一个葬在了王者峡谷里，只为了赢得一场对决。

  另一个则带着一颗空空荡荡的心，从此销声匿迹。

  花木兰笑了笑，低下头在发黄的照片上烙下一吻，随后，她半阖的双眸终于彻底的闭上了。
 

   晚安，阿珂。